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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更(捉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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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更(捉蟲)

江神聆和司湛一路走到河邊, 很快她就挑了一個兔子花燈拿在手上。

兩人邊走邊看,笑語不斷。

河畔張燈結彩,漫掛紅紗滿樹頭。

宮中放完煙火, 京都的世家貴族們也點燃了自家備下的煙火,一時之間, 都城煙花綻放,響徹雲霄。

江神聆走了一會兒路, 身上漸漸出了一層薄汗,冷風吹過面頰,她也不覺得冷。

兔子燈的溫暖黃光映照著她的裙擺,她側頭看著身旁對一切都好奇的司湛,他眼中沾上煙火氣,不再清冷落寞。

她聽到前面砰砰咚咚的聲響, 循聲看去。

護城河河畔蹲著六個穿著粗布麻衣的男子,他們拿著工具對著河面敲敲打打, 河畔還停著兩輛拉貨的驢車。

江神聆好奇地問司湛:“他們在做什麽?”

司湛也好奇地看去。

身旁路過的一個貴公子說:“他們在鑿冰, 鑿好後,將冰塊拉去藏在冰窖, 等來年盛夏做冰飲。”

江神聆咋舌, “這護城河的河水不幹凈呀, 我之前還見小兒在其間解手。”

司湛說:“皇室用冰, 是提前在河中、池中砸一個水池, 在其間放入凈水, 等凈水凍住後再取出放入冰窖中。”

那貴公子笑道:“皇親國戚比較講究, 尋常老百姓可不嫌臟。這幾人也許是京都某家糖水鋪子的夥計, 做生意嘛,更不講究水幹不幹凈了。”

江神聆突然覺得胃裏犯惡心, 以後再也不在街上隨便買冰飲了。

冰面上鑿開了一個大洞,鬧出不小的動靜。

突然,蹲在冰面上的一個男子驚聲大叫起來,他撲騰著往外跑,恐慌地大喊:“冰底下有一具屍體!”

另外幾人也驚恐地大喊大叫,吸引了河畔大多數人的目光。

不少女子和稚童聽到屍體,嚇得哭泣,街上緩慢行走的人潮一時慌亂了起來。

江神聆剛好走在河畔,距離河中的洞比較近,她沒有看清河底是否有屍體,但見那幾位壯碩的男子驚慌失措、手腳並用地逃走,又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聲,她受到驚嚇,急忙往司湛懷裏躲去。

司湛摟著她,輕拍她的背:“沒事,別怕,我們回府吧。”

他側頭,卻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太子和郡主。

司洸看到他,向他走了過來,司洸的目光在他懷裏稍頓了一下,“湛弟,發生何事了?”

司湛將手臂放在江神聆的肩頭,他的寬袖遮住了在他懷中,抓著他的前襟輕顫的神聆,“我不知曉。”

“太子殿下,我們先告辭了。”

司湛話音剛落,附近巡街的衙役趕到了河畔,他們踩在冰面上,徑直往河中間的洞走去。

衙役從洞口看去,看到洞裏的冰層中靜靜躺著一具屍體,那屍體脖子處斷裂,衣裳上布滿暗紅的鮮血。

其中一個衙役驚呼道:“這人和尋人令上的恭王府世子長得有幾分相似。”

陸珈禹的屍首在冰層裏保存完好,過了一個多月,還隱約能看出來樣貌。

“什麽?”河畔的陸珈謠聽到“世子”二字,一下著急起來,“殿下,我過去看看。”

她往河面走去。

司湛拉著江神聆離開,卻見她楞在原地。

她的瞳孔不安地翕動,她先是盯著河中楞神,隨即側頭盯向司洸,她的眼中充滿了錯愕與不解。

司湛輕喚:“神聆?”

但江神聆還是盯著司洸。

司洸挑眉,唇斜著笑了一下,看向河面不再看她。

司湛輕喚了她幾聲,她才回過神來,她顫抖道:“我被嚇到了。”

江神聆低著頭輕拉司湛的衣袖,“回吧。”

她真是不明白司洸到底在想些什麽。

殺人拋屍對於太子來說應不是難事,他肯定有完美的手段不暴露此事,為何他會讓人把陸珈禹的屍體埋在淺淺的冰層。

這河中鑿冰的幾人大喊大叫,唯恐周圍的人不知道此事。

衙役也是奇怪,護城河的河面昏暗一片,僅僅倒映著街邊的燈火,衙役卻能一眼認出屍體是誰。

剛好出現在這裏的司洸和陸珈謠也很奇怪。

其他不知道原委的人恐怕難以將他們聯想到一起,但她知道陸珈禹是司洸所殺,很難不將一切聯系起來考慮。

司洸是故意帶陸珈謠過來看她兄長的屍首吧?

他有何居心?

他就不怕別人發現蛛絲馬跡,查出來是他所為嗎?

她真是看不透這個瘋子。

江神聆只怕司洸被查出來,到時候他將她也牽連進去。

馬車上,司湛看江神聆陷入沈思,他知道她不想說實話時,他如何詢問也沒有意義。

他傾斜身子,輕輕摟著她的肩膀。

他暗暗猜測,在他離開京都的這段時日,神聆和太子又有了新的,無法與他言說的秘密。

回到廂房,梳洗之後,兩人躺在床上。

司湛淺淺的吻落在江神聆臉側。

她睫毛輕顫,緊繃的神經一下酥.軟下來,身子也綿.軟地纏上他。

兩月不經事,脖頸上落下的吻濕潤難耐,癢得她輕.顫不已。

她捧著他亂吻的唇,舌尖在他唇上輕.咬慢.舔。

被她稍一舔逗,他動作也急躁起來。

江神聆心口亂跳,眼眶發燙,誒誒呀呀地順從他折起雙.腿。

***

衙役將護城河裏的屍體打撈出來。

元宵節熱鬧的燈市,因為這掃興的屍首早早散場。

陸珈謠確認了那屍體就是陸珈禹,她在河邊嚎啕大哭,冷風吹得面頰生疼。

周圍的路人都盯著她看熱鬧。

司洸令人將屍首帶回衙門徹查,他難得地安慰她:“這事情我會妥善處理。”

陸珈謠瞪著哭紅的雙眼,淚水簌簌流下,不斷哽咽道:“是誰害了我兄長,我必要,必要殺了他為我兄長報仇。”

司洸望四周看了一眼,對她輕斥道:“郡主慎言。”

陸珈謠看殿下如此小心,她心口顫抖,隱約猜到了是誰。

等他們走到人群外後,她輕聲問司洸:“是……是皇上所為嗎?”

“孤如何知道是與不是。”司洸神情冷淡,迎著月色回到馬車上,等上了馬車,他看陸珈謠跟上來了,才低聲問,“難道你兄長曾經得罪過皇上?”

陸珈謠用五彩的衣袖擦拭眼淚,“我不知道,但不是皇上又會是誰想害我兄長呢?我乳母說皇上妒忌我父親的功勞,皇上將兄長強留在京都,就是為了斷我父親的子嗣吧。”

司洸並不接話,反t問道:“恭王不是還有兩個庶子麽?”

陸珈謠嗤道:“他們如何比得過我兄長,我兄長比他們有本事多了。”

“孤為你兄長的死感到可惜。”司洸說,“不過事已至此,你父親留在京都的暗衛就歸你調遣了。”

陸珈謠滿臉淚水地看向司洸,“殿下如何得知我父親留了數百暗衛給我們?”

司洸冷冷地掃了她一眼。

陸珈謠低下頭,癟了癟哭紅的唇,“是有這回事,父親關心我們兄妹,做了一些安排保護我們,確實也不難猜到。”

她哭個不停,想起兄長慘死的模樣,抽泣著問司洸:“殿下會幫我給兄長報仇嗎?”

司洸輕拍桌案,斥道:“郡主慎言,那是皇上。”

陸珈謠被嚇了一跳,扯著手指說,“好吧。”

過了片刻,她還是哭。

“別哭了,哭得孤頭疼。說些開心的事吧。”司洸道,“孤聽禮部說,太子妃成親的鳳冠霞帔遠比不上皇後的鳳冠霞帔華麗,可惜出嫁只有一次,你的嫁衣可縫制妥當了?”

“還沒呢,我還在挑選繡娘。”陸珈謠垂眸,若有所思。

半晌,她看向司洸,一下就忘了兄長死去的悲傷,柔聲道:“殿下,您打算什麽時候娶我呀?”

司洸沒回答她,看向窗外依舊燈火輝煌的長街。

他想起前生那次東郊祭日大典。

祭祀一切順利,回京都的途中,山林裏突然冒出來幾十刺客,他們直奔向太子妃的車駕。

他拼死阻攔,沒有讓他們沖進馬車中傷害到江神聆。但是刺客死前趁他不備,將刀插在了馬身上。

馬匹受驚,狂奔出去,馬頭撞在了一棵參天大樹上,發出“砰”的一聲巨響。

司洸記得在回程的馬車上,他心痛如絞,緊緊地抓著江神聆,她身下的血將淺色的地毯染成深紅的顏色。

那血讓他不忍視,即使他經歷過戰場廝殺,也從未像那刻那般慌亂。

她起初死命慘叫著,隨後她手上失去力氣,她沒有力氣再掙紮,只不斷地慘痛低喃。

到後來,她連呼痛的聲音都沒有了。

他捏著她的手骨,他的骨節凸起青白的筋脈,他想,若是他的生命能透過緊握的手給予她便好了。

他原先並不知曉,自己也會難以自抑地流淚,也不知曉她在他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,能讓他舍棄自己的壽命,渴望能再看到她的笑顏。

還未到東宮,她身下流出一團難以形容的血肉模糊,那血團不過他巴掌大。

江神聆在血團流出後,雙目瞪圓,似有瀕死之兆。

他看著那團血肉模糊,胸口脹痛,額頭也疼痛難忍,他不想她醒來看到這幅慘狀,於是親手為孩子蓋上白巾。

但好在不久後禦醫告訴他:“太子妃的血止住了。”

若說疼徹心扉,前生這是除江神聆的死之外,最令他難受之日。

後來他解決了恭王內亂,命人拷打陸珈謠,他從她口中得知,這件事情是她做的。

他不敢相信,去地牢裏親自審問她。

陸珈謠在牢房裏笑出血淚,“就是我做的,我父親在京都安插了無數眼線、暗衛,我吩咐他們刺殺江神聆,可惜沒能殺了她!我受不了!您的孩子不是自我腹中所出!”

司洸看著眼前因為他沒有答話而嚶嚶哭泣的陸珈謠,有些事情他可以做,但是他不想臟了自己的手。

他遞上帕子,“別哭了。”

既然前生是你做的惡事,你今生合該做別的惡事來償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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